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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  当驯龙被我从壁顶拔出,整个岩顿时剧烈晃动起来,似有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洪水,形成‮大巨‬的漩涡。现在再退回原来的通道已是不可能,我们跟随着那只白翼蝙蝠,爬进岩壁上一条窄小的岩里。

 那岩一开始很窄,然后渐渐变宽阔,到后来却越来越矮,我们四人不得不匍匐前进。我在袍子上撕下几条布条在萱儿手上,让她跟我身旁。秦怒不得已把火把吹灭了,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,我们看不到任何事物,唯听到自己的呼吸。

 两个时辰过去,仍然没有任何转机,那片静谧的黑暗似乎无边无际,我的心也开始焦虑,担心萱儿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。

 萱儿哽咽着对我道,“凌飞,我…我累了,我爬不动了,我想睡觉,我真的很累,我不想再爬了…”

 我的心一痛,开始后悔之前没有坚持让她先离开,让她现在受这样的苦。我不断安慰她,让她再坚持下去,不断和她说着在逍遥谷的一点一滴,尽量分散她的精神,排解她心里的恐惧。

 她突然问我:“凌飞,你我相识以来,你心中最难忘的,是哪一天,或是哪一件事?”

 几乎是冲口而出,我答道:“玄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九。”

 黑暗中传来她的轻笑声,我问道:“那…你呢?”

 她轻声道:“你过来,我悄悄告诉你。”

 我朝她靠过去,黑暗中,她的呼吸近在咫尺,两鬓相碰,两片柔软温暖的薄轻轻覆了过来,一阵莲花的幽香将我包围。天地万物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,我听到了自己的怦怦心跳声,她的声音像是从开莲花的九天瑶池传来,“以前我也是,可今天之后,我最难忘的便是玄德二十七年二月初九。”

 “玄德二十七年二月初九…今天?”

 “对,正是今天。因为今天,我们共同经历了生死,即使再没有明天,我已此生无憾了。”

 她继续挪动着‮体身‬,努力朝前爬去,我却是心澎湃,很想告诉她,只要你从今后过得好好的,我北凌羽也此生无憾了。

 萱儿终于还是支撑不住,晕了过去。我将她缚在背上,继续朝前爬去。时间一点一滴过去,手指、膝盖、肘部早已磨破,每爬动一步都有锥心般的疼痛袭来,可是渐渐地,这种疼痛消失了,四肢渐渐变得麻木,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,我要带她离开这里…

 我不知道我到底爬了多久,一个时辰,两个时辰,还是一天,我机械地爬着,直到眼睛突然一阵刺痛,然后听到秦怒激动的叫喊声,“我们出来了!”我再也撑不住,失去了知觉。

 再次醒来时,秦怒和狄靖已把我们背了出来,只是,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像一个倒扣在地上的漏斗,四面岩壁足有数十丈高,我们虽然离开了那狭小的岩,却无法逃离这个井底一般的牢笼。如今我们唯一可做的,只有等了。

 萱儿累坏了,足足睡了一天‮夜一‬才醒过来,她轻轻‮摸抚‬着我身上的各道伤口,难过得说不出话来。对于我来说,能将她平安地带出来,这些皮外伤根本不值一提。

 三天后,帮里的兄弟终于找到了我们。在千谷休养了几后,我将所有人化整为零,分成数十个小队伍在不同的时间里冲出谷外,扰埋伏在谷外的敌人的视线。可是我不知道萱儿竟然不会骑马,害得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,差点又变成了麻子脸。

 为了避免路上恶战不断,我带着萱儿一行十人绕道前往古孝镇,来到萧剑扬将军的军营。我已派人传讯给凌飞,他会在五后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墨渊,这一定会让那些一心想在路上伏击我们的人气得抓狂的,大哥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,白白把嬴鱼佩送给我们了。

 而我们在萧大哥的军营里,悠闲的休整了十天才开始启程回晋。这期间,萱儿不但学会了骑马和箭,还巧遇已失踪多年的二帮主夏枯子,神智迷糊的夏枯子将萱儿当成他的女儿,跟着我们一起回晋了。

 一回到逍遥谷,我便拉着萱儿到来琉璃湖,我答应过她,要带她找到御凤的。我在湖边将衣服去,她不怀好意地望着我,小脸微红,不知在想什么歪主意,我捏了她的脸一把便跳入湖中。

 冬天的琉璃湖湖水冰冷刺骨,我全身的肌肤霎时像被无数小虫子噬咬一般,湖中心的水极深,我努力往湖底潜去,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在召唤着我,像是在梦中曾来过这里一般,我直接找到了藏剑的地方。

 借着从水里透进来的光,我看到那是一个方形的祭台,一个布锈迹的铁匣子端放其上。祭台的两面都刻着石画,我屏住气,拔开缭绕着祭台的水草,其中一面,刻着一个类似八卦一样的图案,这个图案在双龙峡的那个岩里也看到过,那位公主手中举着的正是这个东西。而另一面,则刻着一只展翼的蝙蝠,我不想到了倒挂在驯龙剑柄上的那只有灵的白翼蝙蝠,如果不是它,我们也逃不出那个岩,看来这蝙蝠是守护宝剑的灵兽。但那个八卦图案的东西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。

 两边耳膜已开始难受,来不及细想,我拿起那个铁匣子浮出了水面,萱儿早已等得慌了,紧紧搂着我,嘴里虽然不停骂着我,眼泪却哗哗地个不停,我呆呆地望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,多希望这眼泪是为我而,不是北凌飞。

 没想到这一情景却惹来夏枯子的误会,以为我欺负他的宝贝女儿,追着要杀了我这个不要脸的小畜生、小贼。我一边逃一边心里在幸灾乐祸,凌飞,我把萱儿平安带回来了,但这个小畜生、小贼的称号以后是你的了。

 父皇的龙体每况愈下,这突然传来他在宫中晕厥的消息,所幸的是经过太医抢救后很快醒过来了。父皇在醒来后,立即让他的内侍荀木秘密传口讯给凌飞,让他晚上在太后的寝宫等他。凌飞猜想父皇是想趁自己仍清醒时代有关传位的事,马上让富公公将我叫入宫中,由我去见父皇。

 子时的更鼓已敲响,若大的栖霞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,父皇坐在软榻上,精神有些萎靡,数月不见,他的两鬓已经完全斑白,样子比之前衰老了不少。

 他和我聊着年轻时和母亲在江湖相识的旧事,说到动情处时感慨万分,苍白的老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,我心里一阵心酸,却不能告诉他,他夜思念的那个人仍活在世上,这世上还有一个他不知道的儿子此刻就跪在他面前。

 母亲说过,唯有让他心里存着遗憾,他才不会将她忘记,才会遵守以往对她的承诺。这个承诺,自是有关皇位的承诺,只是,母亲不会知道,她这样的牺牲,这样的殷殷期望,常常把我不过气来。我羡慕凌飞,他可以骄纵任,可以恣意妄为,可以拍拍手便走人,过他想过的生活。而我却自小背负着家国情仇的重担,事事克制谨言慎行,从没随心所的为自己活过一天,唯一一次的放纵,也换来一翻严厉的斥责。而这一切的一切,皆因我的身上比凌飞多了一个莲花印记,有时我不疑惑,这个莲印,给我带来的究竟是幸还是不幸。

 “诏书已经立好,明早朝时,会向天下宣告立你为太子。今后,墨渊便靠你了。”

 “父皇…”

 他拍了拍我肩膀,接着道:“你自幼丧母,势孤力薄,而皇后强势,我一直没有立你为太子,就是不想你过早招风树敌。如今总算是时候了,我这做父亲的能为你做的不多,今后的路,唯靠你自己一步步走了。”

 为了保护我,不让我过早立于尖之上,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冒险不立储君,在知道自己时无多时秘密赐死皇后,将大哥最大的后台扳倒,让我清剿教为我造势,如今却说自己能为我做的不多。握着那双枯黄消瘦的手,我心里早已热翻滚。

 那晚父皇和我谈了很多,对我的期待,墨渊今后要走的路,几位皇兄的妥当安排,唯独对大哥他放心不下,再三嘱咐我不能被他奢靡浮夸的表象所惑。

 直到二更天他方才离去,看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,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。我朝殿外步去,萱儿躲在那大柱子后面也很久了,再躲只怕她要患风寒了。

 “站了这么久,不累吗?”

 她尴尬地从柱子后走出来,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素袍,一头乌黑的秀发无任何装饰,松散的半绾在脑后,亭亭玉立于月之下,宛如夜间悄然绽放的清幽白莲。

 “对不起,我、我没想到陛下会在这里…”

 自从上次从燕荆山回来,我便再没见过她,此刻相见,心里虽柔情万千,却不能开口对她诉说半分。也罢,宝剑已寻到,父皇明就向天下宣告立我为太子,她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,我何苦再自寻烦恼。

 “夜寒重,快回去休息吧。富公公,有劳你送郡主回安梧苑。”我克制着自己不再望她一眼,转身离去。  M.ej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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