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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一十九章 杀机
 这小太监的出现,委实有些突兀。

 这公公叫王喜,奉了赵忠之命前来犯个‘小错’。

 其实宫中的事,大抵都是如此,紫城里哪里藏得住什么秘密,太监们天生就是厂卫,稍有风吹草动,他们最是感。

 而王喜乃是赵忠的人,平时孝敬着赵公公,对他来说,赵公公比起宫中的那些个贵人,对自己的影响更大。

 究其原因,无非就是宫中贵人或许有惩戒太监的,可是真正将太监打死的,却是少之又少,几年都未必出那么一个,宫里的太监也是人,偶尔犯点小错也是情理之中,况且这太监是私奴,有时候不晓事,就比如这个节骨眼,王喜端了茶水进来,确实是犯了忌讳,可是人家的本心,却是给天子添茶,只是因为脑子糊涂,大不了惩戒一下就是,要惩戒也容易,无非是拿出去打,可是行刑的人是谁呢?还是太监啊,有赵公公护着,哪个瞎了眼的太监敢动真格的?所以表面上看,好似打了个皮开绽,其实几天之后上了白药,什么事都没有,照样活蹦跳,假若这时能蒙赵公公垂青,那就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,只要安排的妥当,几年之后就可在宫中立足,有个职缺,管着那么几十号人,日子过得悠哉悠哉。

 这些东西其实应的就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的道理,更不必说,当今天子对太监其实还算宽厚。

 所以王喜端了茶,心里虽有点忐忑,可也夹杂着一丝欣喜,他喜的是。自个儿总算有给赵公公利用的机会,自己端茶进来,若是能打听那么一两句君臣的奏对,只需寥寥数语,便足以对赵公公受用无穷。自己的前程也就有望了。

 王喜低垂着头,碎步到了阁中,低声道:“陛下,换茶了…”

 他没敢抬头,可是这时候,阁中的两个人目光却都如电光一般落在他的身上。

 郝风楼面无表情。可是那表情之中显的却是早料到你要来的样子,这件事自不必说,郝风楼故布疑阵,其实就已经预料到那感到了极点,同时对自己忌惮无比的赵忠绝对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。既然不安,就会费尽心机打探,这个王喜就是赵忠的工具。

 郝风楼的眼中尽是冷漠,赵忠虽然是工具,可是自己方才的一番话,其实才某种程度上,又何尝不成了自己的工具?

 想到这里,郝风楼不出了微笑。那赵忠…入瓮了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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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朱棣的眼神却从起初的一丝疑窦,旋即有了几分愤怒。

 本来宫中的太监犯错也是情有可原,一般情况。朱棣将人屏退出去,太监是不允许再入内阁的,因为他正在和大臣密议军机,可这个不晓事的太监的出现,分明是糊涂。只是糊涂归糊涂,若是朱棣心情好。大不了就既往不咎,呵斥几句。心情不好,也不过是让大汉将军送去打个几十子罢了。能不能活着,就要看他的造化了。

 可是现在…

 朱棣那虎目之中却是掠过了一丝意味深长,这背后分明别有意味。

 他看了郝风楼一眼。

 郝风楼朝他对视。

 二人目光错,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深意。

 假若郝风楼方才没有说那番话,没有说这宫中有人与外朝的人勾结,没有一群朋比为的重臣,朱棣或许并不会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,可是眼下有了此前的铺垫,朱棣的心思就变得不一样了,这个王喜在这个节骨眼上,在自己和郝风楼商议此等机密大事的时候,却是‘稀里糊涂’的送了茶来,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?

 有些事,越想越是觉得可怕。

 越简单的人看待问题往往简单,而越复杂的人看待问题也就越复杂,偏偏,朱棣并非是一个简单的人,他脸上依旧带笑,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,却是含笑对王喜道:“来,搁在这里。”

 王喜哪里知道这须臾之间,天子和郝大人看待他的目光都是冷冽无比,那笑容背后掩藏着不知多少杀机,他不曾抬头,听了朱棣如沐春风的声音,心里反是一喜,心道陛下今个儿心情好,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。

 方才进来的时候,他依稀听到什么尚未查有实据,现在还言之过早之类的话,待会儿出去免不了要去和那赵公公邀功,这虽只是只言片语,可是以赵公公之能,料来能从这碎片之中寻找到有用的东西,自己不但不必受皮之苦,反而立了大功。

 他连忙上前,毕恭毕敬的换了茶,端着那冷茶碎步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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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朱棣冷冷地看着王喜离开的背影,不由的别有深意的笑了。

 郝风楼也跟着干笑起来。

 这一大一小两个狐狸,俱都打着各自的算盘。

 最后,朱棣拿起那盏热腾腾的茶水,轻抿一口,忍不住皱眉道:“有些涩。”

 郝风楼不道:“陛下的茶自是极好的,何以会有生涩呢?”

 朱棣‮头摇‬道:“茶料来是好茶罢,只是这泡茶之人就未必了。方才你说到了哪里?”

 郝风楼正道:“这庙堂之上,还有这宫中,有人朋比为,相互勾结,微臣虽查无实据,却也有那么一丁点的端倪,陛下,微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,臣子和宫中私奴结,借此抨击政敌,欺上瞒下,陛下的一举一动尽在他们的掌握,长此以往,恐尾大难掉…”

 朱棣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,道:“那么依卿所言,朕当如何?”

 郝风楼笑了,道:“唯有顺藤摸瓜,彻查到底。”

 朱棣将茶盏放下,却是突然轻轻用手指一勾,那茶盏一歪,便泼了出来,热腾腾的茶水在御案上化开,水珠滴淌落地。

 “那么…就顺藤摸瓜罢…”

 郝风楼拱起手道:“微臣遵旨。”

 朱棣的表情变得温和下来,有水珠溅在他的袖上,他也恍若未觉,对郝风楼免不了关怀几句:“郝风楼,你这正是新婚燕尔,却不知夫之情,可曾相笃。”

 谈完了公事,作为自家人,不谈几句私话未免有些不太像话。

 其实朱棣也没心思琢磨人家夫的私房事,只是觉得那荆国公主终究是自己的‘女儿’,不问几句不免显得无情。

 郝风楼道:“陛下,公主殿‮身下‬怀六甲,微臣…岂敢简慢,平素哪有不恭,一向是相敬如宾的。”

 这是场面话,关乎于自己和凌儿的私情,郝风楼并不傻,这是他和凌儿早就一起琢磨出来的言辞,专门就是来对付宗令府和宫中的。

 朱棣就像完了一件公事,便不再多问,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:“她肚中的孩子,你却要好生的照拂,若是出了差错,可就坏了朕的大事了,好吧,你退下罢。”

 郝风楼心里觉得奇怪,这坏了大事…莫不是用错了言辞?只是现在,他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,这宫里也确实没呆下去的意思了,当务之急是立即进行强有力的反制才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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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从宫中出来,郝风楼有一种重见天的感觉。

 内阁的谋划,他有些后知后觉,等到那解缙的阴谋发作起来,这步步紧的气势确实曾令郝风楼透不过气,而现在…自己必须告诉那些人,自己绝不是任人宰割的鱼,想要在自己身上踏上一万脚,那么就得有被人生活剥的准备。

 这游戏…才刚刚开始呢,鹿死谁手,就看谁更能占据主动了。

 郝风楼忍不住失笑,突然觉得,自己这个人坏的。

 他抬眸,看到了还在阁外伺候的王喜,王喜正在当值,虽然得了‘消息’,当然不敢擅离职守,所以依旧在这儿乖乖的候着。

 见郝风楼微笑着朝自己看过来,王喜目光有些躲闪,不知如何是好。

 倒是郝风楼上前,微笑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王喜不敢去看郝风楼的眼睛,只是低垂着头,乖乖地道:“奴婢叫王喜。”

 郝风楼朝他点了点头,道:“好一个王喜,方才你泡的茶,陛下很是喜欢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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