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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改革权斗两手都硬 (2)
 样出子,被政敌抓住把柄。

 更深层的原因在于,袁世凯相信,公知能倒改良就不错了,根本亡不了清廷。

 不怕走在黑夜里,就怕心中无阳光

 这是一个戾气越来越重的国家。

 公知间的对掐已经从文斗发展为武斗。

 政闻社在东京举行成立大典时,同盟会的好打手张继(曾声称“革命之前,必先革革命之命”)率领几百号着家伙前来砸场。

 他对着正在演讲的梁启超用语大喊了一声:“马鹿(笨蛋)!”众人便争先涌上讲台,举起手杖开打。

 一直以来,袁世凯都在思考一个问题:天朝究竟是什么?

 对革命来说,很好回答:“天朝嘛,革命的对象。”

 但在大头看来,天朝其实是一个黑

 它噬一切伟大的情怀、崇高的理想,以及所有的愤怒和不屈。

 多少反抗者被它融为一体,多少牢客被它点滴磨平。它张开血盆大口,向站在它对立面的人狞笑,并时不时地气。

 面对这样一个怪胎,围观、呐喊、暴走、暗杀,终究只是徒劳,只是重复二十年前的人们早已重复过的事。

 亡清,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持久战,是比“当湖十局”还经典的棋局。而你的对手,深不可测,是道策、秀哉、吴清源和李昌镐的合体,还开了挂,稍有不慎,盘皆输。

 因此,得寸进寸、避首击尾、偷天换、夺取军权的“潜革命”才是亡清之正道。

 然而,人间正道是沧桑。

 1907年9月,袁世凯和张之奉调入京。

 继任直隶总督的是袁世凯的心腹杨士骧。

 此人智商不在其弟杨士琦之下,初被李鸿章保荐为直隶通永道(辖永平府和通州、蓟州等八县),追随袁世凯后,合幕主心理,曾进“隆中对”一则:曾文正(曾国藩)首创湘军,其后能发扬光大者唯左湘(左宗棠)与李合肥(李鸿章)。湘好说大话而不务实,所以平定‮疆新‬、班师回朝后便出兵权,致使昔日纵横千里的湘军成了案头上的摆设。合肥掌握淮军,连年事故频发,于是尚能维持一时。今公继之而起,若能竭尽全力,扩练新军,坐拥到底,则朝廷必然望北洋如泰山北斗。他时同曾、李争一之短长,南皮(张之)又算得了什么?

 说到了大头心坎儿上的杨士骧一路高升,成为袁中的头号人物。

 可惜,事实证明,此人善于伪装,人品严重堪忧,是袁世凯用人失察的孤例,大头后来也被他摆了一道。

 上任直督后,杨士骧松了口气,摘下面具,开始疯狂地贪污。

 当时,蔡乃煌任津海关道,此乃妇孺皆知的肥缺。

 杨士骧召见蔡乃煌时,动辄破口大骂,骂得旁人都看不下去了,犹自喋喋不休。

 一天,袁世凯的表弟、张伯驹(民国四公子之一)的老爸张镇芳私下里劝杨士骧:“他好歹是个道员,还是给留点面子吧。”

 杨士骧答道:“老同年不知也。小骂则地毯皮货来矣,大骂则金银器皿来矣,是以不可不骂。”

 如此贪婪之人,却因惧内,一生不敢纳妾,曾撰联自嘲“到死不闻绮罗香”

 杨士骧酷爱戏曲,经常在看戏时释放压抑已久的望,跟优伶搞,搞垮了‮体身‬,以至于没干两年,便倒在直督任上。

 朝廷谥其“文敬”,时人讥讽道:“曲文戏文,所以为文;冰敬炭敬,是之为敬。”

 1907年的秋天注定是多事之秋。

 面对动不安的社会现实,湖南乡绅熊范舆率领一帮地方贤达,向朝廷呈递了全国第一份要求速开国会的民间请愿书。

 书中心平气和地教育统治阶级,说中国之所以长期解决不了“外忧”,究其原因在于没有除“内患”

 而这个内患,就是中国数千年传承下来的专制政体。它使‮府政‬孤立于上,‮民人‬漠视于下,如何能够抵御外侮?

 因此,作为立法机关的国会必须及早成立,监督‮府政‬。如此,“一人失职,弹劾之书立上;一事失道,质问之声即起”,从而保证“官无尸位,责有专归”

 化解了民众的怨气,解除了内患,万众一心,外忧自不足虑。

 最后,熊范舆还驳斥了甚嚣尘上的“民智未开”论——似乎每个时代普及常识的人们都不得不回应这一奇谈怪论。

 请愿书中说,民众的议会‮主民‬知识,有些是“自然发达”,但更多情况下是“助长其增高”

 立宪各国,只有英国的国会是由民众整体素质的提高而自然产生的。其余无论哪国,初开国会时,老百姓懂个的宪政‮主民‬。

 由此,熊范舆得出一条震古烁今的结论:开设国会,恰恰是提升民智的重要途径。

 当然,统治阶级要故意装睡的话,就免谈了。

 不过,在‮民人‬渐上升的智商和统治阶级每况愈下的道德已成为主要矛盾的晚清,想掩耳盗铃蒙一天算一天,恐怕越来越难。

 修正自己,就是修正世界

 民意汹涌。

 各地汇往北京的请愿书开始像歌词中所唱的那样:雪,一片一片一片一片…

 肃亲王善耆是体制内的改良派,作为民政部尚书,接到这么多群众上书,深感压力山大的他也劝慈禧因势利导,刷新政治,不然以革命这只求一死的阵势,国无宁

 于是,上任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不到两天,袁世凯便受到了慈禧的召见。

 太后明显老了。

 且心事重重。

 她叹息道:“内外困,甚一。有说立宪即可安靖者,有云立宪必有大者,究竟如何是好?”

 袁世凯无语。

 眼前的这个女人,他已过招多次。

 她到底是谁?

 她是咸丰的宠妃“天地一家”为了利用自己的小叔子奕訢,打破皇族不可入军机处的成例,又过河拆桥地弃之如敝履,罢免诏书中还错别字连篇…

 也许,只有权力逻辑方能准确解读慈禧的行为模式。

 无论戊戌政变还是庚子国变,细究之下不难发现,不管什么变,都是慈禧出于对失去权力的恐惧而做出的烈反弹。

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和悲哀。

 嗜权且对权术炉火纯青的慈禧可以维系自己和清廷四十八年而不坠。但在那个转型的时代,需要的不是巧算计、帝王心术,而是一位伟大的君主来带领中国走入现代化。

 比起还需要倒幕尊王、重树天皇权威,方能变法维新的日本,清廷完善的皇权保障体系早已由雍正创造出来。

 只可惜摊上了权人慈禧。

 这既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悲剧,更是中国的悲剧。

 然而,历史自有其运行之法则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只有顺天应人,方能在沧海横颖而出,成为千古英雄。

 而这个人,此刻正跪在慈禧对面。

 袁世凯对曰:“与其坐以待亡,不如立宪。即使无益,也可避免后悔。”

 他早已说破嘴皮,并且清楚:垂暮的朝廷,已没有能力和胆量来给自己动手术了。

 病入膏肓的慈禧饮鸩止渴,继续玩儿她的御人之术。

 内调张、袁,初衷就是坐山观虎斗,可她偏要把戏做足,召见张之的时间罕见的长。

 慈禧:“大远的路,叫你跑来,我也是没有办法了。今你轧我,明我轧你。今天你出了个主意,明天他又是另一个主意,把我闹昏了。叫你来问一问,心里好有个数。”

 张之:“自古人臣不合,最为大害(在君主看来未必)。近互相攻击,多是自私自利。臣此次到京,愿极力调和,总使内外臣工,消除意见。”

 慈禧:“现在用人很难,你看能大用者究竟有几人?”

 张之:“此事仓促间不敢妄对。”

 慈禧:“徐世昌如何?近来参他的人很多。”

 张之:“未始不可用,但太得意,阅历尚浅。”

 慈禧:“岑煊何如?”

 张之:“有血、能办事,但稍嫌急躁。然而当今人才难得,投闲置散,亦殊可惜。”

 慈禧:“庆王呢?”

 张之:“奕劻阅历甚深,当有余。”

 其实,用谁都没用了。

 从慈禧开始考虑死后的人事安排,精心布局、扬抑汉的那一刻起,改革便宣告死亡。

 随之而来的,是清廷蜕化成一头自暴自弃的怪物,以反改革的狰狞面目示人。

 反动案例一:严绅商士民议政干政。

 对此,《申报》发文讽刺道:“朝廷已宣布预备立宪,‮府政‬非但不引导‮民人‬皆有政治思想,反而不准民众干预政治,这岂非实行专制?若真想搞专制,不妨明说,何必用专制的手段,肮脏此立宪之美名?”

 面对纸媒的群起而攻之,朝廷的应对简单暴,即反动案例二:颁布《大清报律》,出版事前审查,压制言论自由。

 一石起千层

 《江汉报》痛骂制定此律的畜生是“宪政之罪人,国民之公敌”;采用北京白话、深受市民喜爱的《正宗爱国报》嘲讽道:“啥叫《报律》呀?简直的外号儿就叫收拾报馆,堵住报馆的嘴,不准你说话,就是《报律》的真精神。”

 反动案例三,终极反动:公布《钦定宪法大纲》。

 当然你会问,这有什么反动的,还终极反动?

 因为宪法和宪法是不一样的。有的国家,宪法是exe文件,不可更改,可以执行;而有的国家,宪法是txt文件,任意更改,无法执行。

 问题最严重的是清‮府政‬这版,整个一错漏百出码的pdf文件,既不能执行也不能更改。

 用软件转码后发现,整个《大纲》分两部分。

 首先是“君上大权”

 通篇都是“议院不得干预”“不付议院议决”等字眼,结果,皇权比立宪前还大,完全开历史的倒车,还不带打灯的。

 其次是臣民的权利和义务。

 人模狗样地规定了言论、出版、集会、结社的自由,说得跟真的似的。可惜,所有权利都有一个“法律允许范围内”的前缀。而所谓的法律都是什么样子,看看《大清报律》一清二楚。

 也许,这才是最深切的悲哀。

 改革已死,只剩一群饥饿的秃鹫,分食地上腐烂的尸体。  m.EJ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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