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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湮没
 王孟若脸色惨白,七窍渗出丝丝血迹,他没听到外面有动静,自知回天乏术。他攀着身下冰冷的青石砖爬到绣凳旁,抓着绣凳上垂下的苏,却怎么都爬不起来,只能颓然地又躺了下去。

 他眼前一片模糊,只能隐约看到童珂还稳稳地坐在桌子旁,他不大笑出声,“哈哈哈哈,我防来防去,算来算去,还是没防住,反倒把自己的性命算进去了。”

 童珂生生忍下呕意,下最喜欢吃的虾,却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。她捂住绞痛的腹部,气,额角渗出点点汗珠。

 他听到声音,大吃一惊,手撑着地面要起来,却还是无力地跌落下去,骂道:“疯子!疯子!你怎么不吃解药!不是你下的药吗?”

 “你快吃啊!难不成你要跟我这么一个伪君子一起赴黄泉碧落不成?”

 他激动地吼道:“你快吃解药啊!”

 童珂蔑视地斜了他一眼,看到他狰狞的脸色,莫名有点后悔。

 她从来不后悔的,将门女子怎么能后悔呢?不过她还是止不住地想,如若她嫁的不是王孟若,她总有千种法子解了这一局。

 可惜她嫁给了他,倾心于他,事到如今,唯有此法能破此局。

 王孟若见她半晌没有回应,到底还是安静下来,苦笑道:“你很后悔嫁给我吧?我也后悔了。事到如今,你想怎么办?我们两个死了,对童家没有丝毫益处,大厦倾倒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力挽狂澜?还不如你吃了解药,连夜通知岳父,带岳父离开、造反都可以。”

 童珂茫然地看着地上的他,轻声道:“王孟若,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一块长大,你说你对我了若指掌,我对你又何尝不是?”

 他一愣,木木地看着她。

 她凄凉一笑,嘴红的口脂和鲜血融为一体,“王孟若,你以为我没有后手吗?明知道你在书房已经明白我知晓一切,还傻乎乎地只派我的陪房回去报信?真蠢啊!”

 王孟若恍然大悟,“我忘了你已经嫁过来五年了,王家上上下下哪里有敢不听你话的?随随便便就可以一个王家的丫头帮你递个信。可怜我竟然还觉得这般要紧的事,你肯定会派心腹回去。”

 他嘲讽一笑,反正他都要死了,这些还有什么用。“那你还不赶紧喝解药,我死了,以岳父的势力,定能让你寻得如意郎君。”

 她瞥了他一眼,“王孟若你可想过你的父母?可想过你的族人?你可想…“眼前开始模糊起来,她深一口气继续往下说:“可想过你事败之后,我爹会怎么报复你?”

 等了半晌,她吃力地拂去眼角的血,才看到地上的王孟若早就没了声息。她重重摔到椅子上,痛呼出声,“我爱你,却更爱我的父母,我的家人,我,我用一死来换取,整个家族的一线生机,死而无憾。”

 “再说,”她轻笑一声,“大名鼎鼎的奇冥香哪来的什么解药?”可惜了,爹娘总盼着她能为他们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子,这辈子是没希望了。鲜血从身下蔓延而出。

 软塌旁小桌上的喜烛只剩底部,层层蜡泪裹住蜡台上刻着的“珂若院”三字。烛光蓦地一亮,蜡泪淹没灯,转眼烛光烬灭。

 **

 童家,靖安侯府,外院书房。

 靖安侯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躲在外院书房喝着茶,看着兵书。他只要一想到一会儿还得回内院给自家媳妇儿代寻医的结果就头大。珂儿出嫁五年无孕事,谁不着急?

 可是这些事真是急不来!

 更何况珂儿主意那么大,她要是不想怀孕,岂是他去外面找个大夫诊诊脉就能改的?唉,不过他也想要外孙啊!

 这王孟若也是,这么大的男人了,这种事情上还老听珂儿的!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!

 “砰砰砰”

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靖安侯一哆嗦,茶水撒了一身,手忙脚地收拾起东西,“谁啊?”

 “爹!是我!”童剀捏着一封信高声应道。“爹,外面来了个使小丫鬟,说是珂儿派来送信的。”

 靖安侯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,将收拾了一半的东西搁置下来,开门斥道:“胡闹!珂儿送信怎么可能派个小丫鬟过来?老张老李呢?”

 话虽这么说,他还是劈手抢过童剀手里的信,边回边撕开信封。脚步猛地一滞,手上的信纸飘飘跌落到地上。

 童剀看到自家爹爹泪面吓了一跳,“爹,你怎么了?”

 靖安侯抖着手拽住他的衣领,“走,赶紧走!带人去王家,赶紧!”

 **

 大殿里灯火通明,宫女们不着痕迹地掩着嘴角打个哈欠,走过的太监总管崔鸣轻咳一声,吓得睡眼惺忪的宫女们赶紧站直了。崔鸣瞟了一眼大殿里面,低声斥道:“紧着点皮子!小心一不留神闭上眼脑袋就掉了!”

 一句话吓得宫女太监纷纷低头,大气都不敢一下。

 崔鸣轻叹一口气,摸摸自己的脖子,心里忽上忽下没个着落,今儿要是他不小心,恐怕这颗大脑袋也得掉了!

 他轻手轻脚走进大殿,走到正俯首批奏折的皇上身后,帮皇上重新沏了一杯茶。

 “咳咳咳咳…”

 他赶紧将茶端给皇上,看皇上喝了口下咳意,才劝道:“圣上,天晚了,还是早点歇息吧。”

 郭楽放下茶盏,摆摆手,示意他下去。重新捻起朱笔批改奏折,感觉到身后的崔鸣没动,手上动作没停,却冷声问道:“怎么?出什么事儿了?”

 崔鸣又摸摸自己的脖子,“禀皇上,靖安侯之女。”他顿了顿,“靖安侯之女,王氏童珂殁了。”

 郭楽朱笔一凝,朱砂滴落在奏折上,团成一块。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 “今儿晚上的事。”崔鸣低头不敢看皇上的神色,“据影卫说,童‮姐小‬是在蜡烛里添了药,安排好跟随她的陪房之后,跟王孟若同归于尽。此时靖安侯恐怕已经到了王家,正闹着呢。”

 他低头盯着光滑如镜的青石地砖,皇上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砸在他的心上。

 “咳咳咳咳…”

 他大惊失,“皇上!宣太医!”

 郭楽挥手,“不必,你去皇后宫中,告诉皇后这件事,让她厚封王少夫人。”

 “是。”崔鸣顿了一下,“皇上,还有,北边传来消息,瑞王怕是要行动了。”

 郭楽抚着口忍下咳意,挥手示意崔鸣跟宫人下去。等大殿只剩他一人,耳边尽是他的呼吸声时,他苦笑道:“给他又何妨!”

 **

 童剀身披孝服,直愣愣跪于灵堂,看着堂上两幅棺材。往来悼念的人纷纷安慰他,谁能想到靖安侯平素‮体身‬硬朗,一之间竟然跟随独女去世。

 “少爷,少爷!皇上驾临!”小厮难掩‮奋兴‬地跑过来低声道。

 大堂祭拜的人喜上眉梢,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看重童家,竟然亲临祭拜!

 童剀木讷地起身将郭楽进来,跪地叩拜,耳边却回响着爹爹靖安侯的话,“儿子,你妹妹一死为咱们童家换来一线生机,你妹妹想着让我哀痛装病,你辞官侍疾,童家出兵权,这样让皇上放咱们童家一马。可她却忘了,皇上眼线遍布,岂会不知道为父真病假病。至今,为父只有一死换取童家上上下下全族人的性命。为父的葬礼过后,你就带领族人回老家吧。童家豪富,怎么也能填肚子。”

 童剀磕了一个响头,妹妹哪里是不知道分量不够,只怕是心如死灰,不想活了罢了。

 郭楽看着红色棺材旁边的那口黑色棺材,神情难测。

 景苠五年,靖安侯独女王童氏因病而殁,靖安侯大恸哀思,翌病逝,童府众人守孝辞官。北境瑞王见朝中无人,竟举兵谋反,景泰帝英明非凡,早设大局,召振国大将军、骠骑将军伏于宫侧,歼敌不计其数。景泰帝心善,拘瑞王于宗人府,终生不得出。然瑞王大悔过网,羞愤自尽。

 景苠六年,景泰帝哮发作,崩。依景泰帝遗诏,赵王二子过继,为新皇,登基继位,改年号安泰。  M.ej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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