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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
 白缙这才看见她身边还有个人, 还是个红齿白的少年郎。

 都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贵公子,彼此皆是相,白缙碍于他爷爷的‮份身‬, 只是微微颔首, “高公子。”

 他刚想绕过人, 没成想又被结结实实挡了回去, 高黎容笑颜不改, “不知白伯父近来可安啊?”

 白缙有些不耐烦,挥手冷声,“都好。”

 他刚迈出去一步, 结果又被挡了回来。

 白缙攒起怒容看人, “高公子是有什么事吗?”

 高黎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扇子,边摇边笑,“也没什么,就是这位娘子不太想见到你罢了。”

 白缙握紧拳头,“你怎知她不愿见我, 我与她相识多年的情分了, 你给我让开。”

 高黎容摇着扇子老神在在道:“你和这位娘子相识多少年,我不想知道, 我只知道这位娘子见了你就皱眉头,那定然是不想见你的, 白公子也是读诗书的人物,难道不知何为强人所难吗?”

 白缙怔忡恍惚,看着被护在身后的云华, “,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,当年的事不是你想象的样子, 我爹做的那些事情,我也都是后面才知道的,你一定要相信我。”

 云华淡了神色,转过头去,“你原不必与我解释这么多,我和你之间本就清清白白,往后不要再相见就是了。”

 白缙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,蹬退了好几步,“你的意思,是要与我连朋友也做不成了?”

 云华私心觉得她和他之间算不上情分辜负,那八百两也还给他了,算是人情银子都两清,便点了点头,“我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
 高黎容见他还要纠,挥了挥拳头示意,“娘子都这么说了,白公子若还不走,那我的拳头可就不客气了哦。”

 他是京城里有名的小霸王,又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,既放出这样的话,哪怕瘸了一条腿也会打下去,不然他和王家的公子也不会打架都闹到圣上面前,白缙知道他此话不虚,又忍痛割爱般看了人一眼,还是离开了。

 见他走了,云华呼出一口气,顿觉天儿更热了,高黎容从桌上倒了杯凉茶给她,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
 “小郎君是想问我什么?”

 高黎容讪讪一笑,怕人生气,斟酌着用词,“娘子。。娘子就是那位云姐姐吗?”

 得,看来她近来在京中名声着实是不小,先甭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,能传出去倒也是一桩本事,云华不见恼,反而将那扇坠放他眼前晃了晃,“眼下知道我是谁了,这扇坠子还给我吗?”

 高黎容忙道:“给给给!”他一脸诚恳,“娘子是谁我都不计较,我只认脸。”

 还真是个实诚的孩子,不过实诚的可爱,云华摸了摸他头,“乖,那你叫什么,方才听白缙喊你高公子,你是姓高吗?”

 高黎容忙不迭点头,“是,我大名儿叫高黎容,爷爷是户部尚书高斌。”

 好家伙,这就是那个和王眉秋弟弟打架,被打伤了还折进去两个家丁的高小公子。

 这么一绕,倒是和高黎容心生亲近了几分,她哈哈一笑,“早听过传言,就是打架打输的那个。”

 高黎容听到她这么说,老大不高兴,“才不是我打输了,是王奕远那孙子在背后偷袭我,我一时不防才着了他的道,娘子别看他是将军府出身,实则就是一酒囊饭桶,真和他单干,他必定不是我的对手!”

 高黎容能言善谈,没一刻钟就和云华说笑闹成一片,云华本就也是个爱玩爱闹的子,如寻挚友一般,直到康宁过来叫她一同回去,心里竟有几分舍不得。

 和高黎容告别后,康宁见她失神的模样,嗤笑道:“一个年轻小郎君就把你的魂勾走了?你也真没出息。”

 云华唉声叹气道:“你不懂,打从我上回落水醒来以后,就没人能和我聊得这么畅快了,好像一下子长了十岁,周围的人、事、物也都长了十岁,我其实心里不太喜欢这种感觉,一点都不舒服。”

 康宁推了推她,挤眉眼道:“要不,我给你俩安排安排?方才那是户部高尚书的小孙子,你若真喜欢,改你进宫来,我在差人把他也一道叫进来,你俩聊个够。”

 云华瞧她一脸不正经的样子,嗔怪道:“什么呀,他和我阿弟一般年级大,我不过是拿待阿弟的心对他。”

 她是想物一个自己喜欢的,为离开安乐侯府后的日子做准备,可绝不是高黎容这样的少年郎。

 康宁顿时觉得意兴阑珊,“我还当你有多喜欢呢,原来只是闹着玩。”她想起了另一桩,又道:“方才三弟还向我问你来着,问你在安乐侯府住得舒不舒心。”

 云华眨了眨眼,“祁王爷,他问我做什么?”

 康宁说不知道,“但他似乎也想借云家翻案,扳倒瑞王。”

 这样一算,祁王等同于和她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了,这不是连带着陆渊也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。

 骄愈发刺眼,明晃晃照着人眼都睁不开,康宁在狄国多年,受不住热,拉着人早早回宴院了。

 如今还没到开宴的时辰,得过了午后,热气渐渐散了些,才有宫人抬着几台大冰轮扇,设了几座地屏,将正殿隔成几段,宫人往里头添冰,香合着水雾一片杳霭玉,踏足其中,如同设身于冰雪琉璃,浑身都惬意凉快了。

 夏日里胃口恹恹,漆案食饭并未动几筷子,倒是贪凉多用了半碗桂花冰藕粉,康宁见她吃着这样少,不问她,“可是菜不合口味,我叫膳房再换些你爱吃的。”

 云华‮头摇‬说不必,拿绢子擦了擦嘴,“不是这菜不好,是我近来食不振。”

 康宁突然古怪看着她,“莫不是。。。”她指了指肚子,“你又有了?”

 “怎么可能!”她提了声线,招来左右宴桌上的目光,她又低声拉过人,“我与陆渊早就没。。。”

 到底还当自己是个姑娘,这话她羞于出口,只能拼命用眼神暗示。

 她了气,“是我近来在节食。”

 其实是她近来思前想后,总觉得陆渊那话没错,她是胖了不少,所以想清减清减,便对入口的东西左挑右捡,食量减到了原先一半。

 康宁恍然大悟,“原来是这样。”她冲着人眨眼睛,“那陆渊也真能忍,守着这么一个活生香的大美人儿,只能远远看着。”

 二人早不是曾经还未出阁的姑娘家,已嫁为人妇,为人母,对‮女男‬之事不再陌生,私底下还会拿这事打趣。

 只是云华脸皮薄,她空了这十年的记忆,还停留在自己是个姑娘的时候,说到这个也难免红了脸,“哎呀!我管他呢,左不过他还有别的女人,又不止我一个。”

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,好像之前听纤云提过一嘴,说三爷近来都不去其他人房中了。

 许是外头的姑娘暂且将他吸引住了吧。

 这宴是专位那些待嫁闺中的姑娘开的,她干坐了一下午,委实没意思,她还是盼着晚上的灯会。

 碧影湖旁早架起了高高一座桥,上头挂了百盏鸳鸯灯,到了云霞明灭,上弦月冒出一点头时,有姑娘公子便将自己对感情美好的期盼写在一段红绸上,系于鸳鸯灯下。

 康宁看那桥上挤了人,摇着扇笑道:“都是些养在笼中的金丝雀,哪里知道生活艰难。”

 云华铺展一段红绸,正蘸墨一笔一画仔细书写着,“哪里艰难了,我觉得好得很呀。”

 康宁看着她笑,声音突然变得缥缈无定,“你真相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吗?”

 云华被她问得一怔,手下笔也停了,“为何不信,譬如我爹我娘,就一辈子很好呀,我爹一生未曾纳妾,处处待我娘为先,我娘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生,但在我爹还是个举子时就一直相濡以沫,后来我爹官儿越做越大,却从来没有在家摆过架子,我往前一直盼着能嫁个我爹那样的男人呢。”

 康宁幽幽叹息道:“云太傅那样的好男人,世上实在不多见,但多的是那等多情薄幸锦衣郎,伤的还是女子的心。”她遥遥一指,“你瞧,这些姑娘面色虔诚,双手合十祈祷,都盼着能嫁个带她一生一世好的男儿,也许她们会寻到,可多数还是要在后宅中一堆女人里飞狗跳,消磨殆尽了年华,也熬尽了她们最初的美好期盼。”

 云华不知怎的,突然想到了管氏,那个原本出身书香世家,却活成了市侩模样的女人。

 但她还是绽开一笑,继续书写着笔下祈愿,“旁人是旁人,我是我,我过得好不好,并不只依靠一个男人轻易下定论。”

 她在红绸上写下了:拥毳衣炉火,独往湖心亭看雪。

 她想了想,又添:携子弟同往。

 这段红绸被她挂在了桥中心的那盏最大的浮景琉璃黄鸳鸯灯上,放在其他长长短短,是相思旎的红绸中,总显得格外与众不同。

 云华虔诚闭眼,祈祷了好一会儿,康宁在旁笑她孩子心,竟还信一盏灯,不过宴后都是要被随手处理的物什。

 她在狄国十一年载,早被消磨光了那些少女憨痴。

 睁开眼,昏黄灯晕一圈圈漾开在那鸳鸯颈灯图上,泛着暖,银月一弯高悬,她抬头,瞧见一只手拿起了那段红绸,问她。

 “为何没有我?”  m.EJ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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